第13章
  他想自己的好兄弟一定在写关于这艘船和这个世界,甚至会夸艾森弗洛特号的伟大。躺在床上,他伴随着羽毛笔刮动纸张的沙沙声进入梦想。
  【海大胖被迫航海日记一】
  天气:甲板上热的可以煎蛋。
  奥尔辛就是个剥削船员的暴力狂变态!我抓的乌贼,结果肉被送给厨子大叔不说,墨水他拿走了三分之二,说是交税。我交个屁的税!你连我自己的钱都拿走了!!混蛋!
  逃犯武灵子第一次追捕失败。对方勾结当地人设下陷阱,明显是知道我丢了追踪器。队长他们还没有找到我,现在必须依靠这艘船和原住民们来帮忙。
  变态船长有着很好的情报分析能力,与他暴力程度相当的智商会是追捕路上的好帮手。前提是这位别时不时犯那神经病。
  加菲尔德(音译)是真的好兄弟,他像是哥哥那样爱我帮助我。既然我的眼泪在这里很值钱,以后哭的都给他,在海里捞东西也给他偷偷藏一份。鲛人族的字典里没有让兄弟吃亏这几个字!
  被羞辱是意料之外的,禁制真是个讨厌的东西。那些人扯住头发的感觉很恶心,想剪头发但船上似乎没有托尼老师。变态船长的发型倒是很帅,明天去问问他在哪剪得好了。
  向温柔的异世界大海许愿:保佑我早日抓到那该死的武灵子早日回家,我想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还想队长和同事,也很想鸡蛋灌饼烤冷面和珍珠奶茶炸鸡翅……
  以及:讨厌被叫海狗!!】
  能说出让鲛人擦甲板的人,一定是大坏人。
  海上的太阳晒得人要变成鱼干,吹来的海风比佩罗卡口气还大。要不是有船员给自己女儿编过头发,海大胖觉得自己一定会被自己的长发给绑成粽子。
  猪鬃刷沾上收集的雨水,没刷几下手指就因为摩擦而破皮,沾水疼得人呲牙咧嘴。转头看加菲尔德,狼人倒是乐得自在,四肢着地推着大刷子跑来跑去。
  头顶的桅杆上有海鸟停留,其中有一只似乎对他头发上的亮晶晶装饰很感兴趣,已经在周围扑腾好久。
  海大胖郁闷。自己现在是包没找回来,人还跟丢了。茫茫大海别说气味,就是在水里都没法定位到那厮在哪。
  看着宽阔的甲板,看着已经熟悉的船员们走来走去,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一定会输在这场追逐中。
  唉……开始刷甲板以来的第十七声叹息。
  “啧。”不耐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人影为他投下一片阴影,“你给老子鱼都叹没了。”
  佩罗卡欠揍的声音让本就不美丽的心情更差。海大胖管也不管,转身背对男人开始继续干活。
  鬼晓得在全速航行的船上钓鱼能钓到什么东西。就纯正神经病。海大胖恨只恨对方无法接收到自己的脑电波,不然一定让他听听自己被练出来的骂人技术。
  “啧,我可对男人的屁股没兴趣。”海大胖气得咋舌,举起一捧脏水就往佩罗卡那里泼。
  泼完就跑,身后那混蛋大副气急败坏的动静真是让人如听仙乐耳暂明。
  滚回修女号上去。站在阴影里用刚学会的海盗手语给予对方最后一击,海大胖灵活躲过砸来的刷子消失于走廊里。
  反正对方还等着自己帮着破除身上的诅咒,再怎么讨厌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心满意足地来到最底层牢房,这里关着那几个流氓唯一存活下来的独苗。对方每天靠着一小杯淡水和核桃大小的干面包续命,也不知道奥尔辛为什么要将已经榨干信息的这位还留着。
  今天又是审讯日,海大胖实在好奇变态船长会问什么,打算在门口偷听一下。
  牢房内很静,只有一强一弱两个呼吸声。独苗似乎生病了,胸腔里的动静像个破风匣。而奥尔辛依旧壮如牛,好像还在喝酒。
  那玩意到底有什么好喝的?作为鲛人族的未成年,对酒的禁令直接刻在基因里,对着杯子一个深呼吸都能让他们痛苦整天。
  屏息听里面的动静,海大胖发现奥尔辛开始走动,脚步轻快似乎在里面来回踱步,不知是不是在给对方施压。
  而且空间中出现第二个脚步声,很轻,像是在偷摸行动。而且这个脚步声距离他越来越近,似乎就在他身后。
  嗯?恍然明白过来的海大胖回头,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就被一块破布挡住脑袋,紧接着就是头顶受到冲击。
  颅骨最先传来青铜巨钟的闷响——仿佛有人把整座教堂倒扣着砸进脑髓。短暂麻痹后是剧痛,沿着碎裂的头骨钻进后颈出的脊椎骨中,喉咙处传来血的味道,耳朵里除过嗡鸣声还有开水沸腾的动静。
  海大胖无力再动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他躺在冰冷的木板上,眼前除过漆黑还有炸开的雪花点,两腮在大张着努力呼吸。
  混沌中缠在头上的巨幕被撕裂,失去阻挡的血彻底自由。独属于鲛人族的冰冷的液体划过脸部,有些还流进了眼睛。
  他看不清身边的人是谁,只在因晃动而加剧的痛苦中闭上双眼,意识彻底停在破碎的黑白色烟花中。
  第12章
  加菲尔德现在很紧张,或者说是整个船的船员都很紧张。他们整齐站在甲板上,顶着大太阳看船长阴沉着脸。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船长如此生气,浅灰色的眼睛被红色血丝浸满,整个人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只要开口就会将他们所有人都咬死。
  而船长脚边是他的好兄弟人鱼,只不过现在是满脸绿色的血液,瘫在甲板上不知死活。美丽的长发被血打湿凝固成绺,本就白皙的皮肤此时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灰色。
  不知道为什么,加菲尔德第一反应是人鱼死了。
  “没人承认,你们就全部站在这里站死。”奥尔辛的话出口就将整个船的温度降低,让所有人都不自觉打哆嗦。
  船医没有遵守规则,快速来到人鱼身边检查。拨开长发,重物击打后凹陷下去的头顶已经停止渗血,崩裂的头皮处露出底下的白骨,裂痕清晰可见。
  而人鱼没有可以测定死亡还是活着的呼吸与心跳,他只能小心地拨开那闭合住的鳃裂看里面的情况。
  帮这个人鱼体检时他曾看过对方的鳃,里面边缘带刺的鳃肉呈现深红色,会随着进气出气呈现不同的状态。而此时,鳃肉是偏深的粉红色,微弱地开合。
  “还活着。”船医松下一口气,快速从船舱中取来工具。他不曾接触过非人类病患,眼下只能把对方当作跟自己一样的人类来医治。
  船上没有麻药,他抓着针缝过头皮时清晰感觉到人鱼的身体在颤抖,被疼痛刺激到的人,眼睛里流出一颗深灰色的珍珠,骨碌碌滚到众人面前。
  珍珠有着不平滑的表面,毫无光泽度可言,像是一团凝聚在海上的雾气。
  奥尔辛在牢里本来没打算问出什么,不过是给那流氓施压找找乐子。喝酒时听到外面有老鼠的悉悉索索声,长发扫过木门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来得人是谁。
  他起身打算开门把对方拎进来也给予一些压力,但犹豫要不要的瞬间,外面就传来声闷响。跑走的脚步声并不熟悉,倒是被风吹进来的血腥气让人想到很不好的事情。
  开门是被脏布盖住头一动不动的海狗,掀开后看到只有被血污染的脸庞。无神的金红色眼睛在他抱起瘫软身体的时候缓缓合上,皮肤瞬间失去颜色变得灰败。
  那不知名的“禁制”让他无法反抗人类的攻击,可不应该连基础的防备心都没有。
  奥尔辛看着怀抱中的“尸体”,疑惑很快被怒火冲散。
  艾森弗洛特号上有自己的规矩,哪怕这条人鱼是养着的宠物,也不允许被船员伤害。往甲板走的时候,所遇到的人看到怀里这位惨状的瞬间表情都不是装出来的,奥尔辛确定凶手不在其中。
  快到甲板时,佩罗卡正怒气冲冲往里撞,看到他第一时间告状海狗要造反。结果视线下移后果断闭嘴,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
  “呃……我最多就是想打他屁股。”佩罗卡颤抖的手抬起又放下,实在是不敢碰奥尔辛怀里的……人。
  “抛锚,召集所有人来甲板。”奥尔辛吐出的字像是淬火的刀刃,插在木板缝隙中要将整艘船都点燃。
  佩罗卡果断跑走,心里清楚今天这船上肯定得有人脱层皮。
  第一个得到“站死”解禁的是加菲尔德。
  狼人觉得应该是自己看向好兄弟的眼神太过炽热,才让船长在医生结束缝合后就把他叫过去,要求现在就带着人鱼滚回房间里。
  抱在怀里的人没了平时的韧性,软绵绵像是吸饱汤汁的面包,只要稍微他不注意就会顺着空隙碎落一地。原本柔顺的头发也失去光泽,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副只有黑白两色的画。
  船医跟在身后,嘱咐他人鱼喜欢水。虽然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能不能下海,但找个桶放进去泡一泡应该没有问题,至少能稍微洗干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