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先前也说过年年亲自送到府上,但都被拒绝了,可见其心诚。
  梁雪虞闻言,无甚架子的走上前亲自去拨弄查看,那些黄纸都不曾返潮,金元宝也叠的鼓鼓的,很是好看。
  她点点头:“不错,香烛也没有断根,掌柜有心了。”
  “王妃说的哪里话,您可是咱家的常客,如何也不能怠慢了您。”掌柜说着还看向洛知栩,“洛三少爷亦是许久不见了。”
  洛知栩微微点头,笑了笑,且当是应过了。
  他安静太过,就连梁雪虞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她虽好奇,但在外面不便多问,命小厮将这些东西都放到马车上去,和掌柜说过话,便去其他铺子了。
  供果和面点也都是早就叮嘱好的,顺道过去瞧瞧便也拿到手了。
  回到府上,梁雪虞命人将这些按照往常那样收好,她将洛知栩带到亭廊下浅坐,她轻声问道:“往年也没见你像今日安静,总不至于是想你外公了?”
  “……是不至于,我都没见过他老人家。”洛知栩有些无奈,“您别担心我,我没事。”
  “蔫蔫儿的不愿说话,你该拿镜子好好瞧瞧自己这模样,再说有事无事。”梁雪虞哼笑一声,“还未到清明你倒是先忧思起来了。”
  洛知栩心情确实不好,也不是很想接这调笑之言,只哼哼应了两声,再次沉静下来。
  他确实是有事兜着说不出。
  前世,他曾在牢狱中度过数次清明,并非是他掰着手指数日子,而是每到那一天,梁琮都会命人将纸钱送进牢狱里。
  明面上是好心让他有个念想,实际上却是在提醒他家人之死,提醒他洛王府不复存在,他洛知栩也不再是什么门庭赫奕地洛三少爷了。
  是在往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死命的戳。
  前世家人之死,是他不敢去回想的场景,像是被尘封的记忆,被门锁锁上,他只敢躲在屋外发疯,却不敢触碰那锁分毫。
  梁琮,梁琮,梁琮!
  都怪梁琮!那样的人若是今生还能坐上皇位,那便是叫他白活一回!
  “你想什么呢?脸色这样难看!”梁雪虞被他的模样吓坏了。
  洛知栩微微回神,才发现自己握着茶杯的手颤抖着,手背上隐隐冒了青筋,更不用说他的脸色是如何难看了。
  他闷咳一声,摆摆手:“随便想想。”
  “别不是又病了,你快回屋歇着,我让府医来给你瞧瞧。”梁雪虞说着看向冬藏,“还不快扶三少爷回屋!”
  “是!”
  洛知栩耷拉着眼皮,被冬藏搀扶着回了屋里,眼下还未到晌午时辰,他便干脆躺回床上,总觉得整个人都疲惫的厉害。
  冬藏帮他掖好被角,小声道:“奴才瞧着怕是要下雨了,少爷您好好休息,无事便不要再去外面了,免得沾了水气,再生病就不好了。”
  “嘴里发苦,你去找些蜜饯儿,喂我一颗。”洛知栩恹恹地说着,眼皮都要粘在一起了。
  冬藏赶紧去柜子里拿,都是少爷平时会吃的蜜饯儿,他挑了一包甜杏干,刚走到床边就发现少爷已经睡着了。
  他不敢叫人,便把蜜饯儿放床头,悄悄退出去了。
  冬树见他出来,忙问道:“少爷如何?”
  “阿树哥,少爷睡着了,但我瞧着少爷脸色不好,八成又病了。”冬藏撑着娃娃脸唉声叹气。
  少爷自幼便多病,先前明明听说,只要大些就不会再如此了,也不知为何一直好不了。
  冬树微微蹙眉,现下只能等着府医过来瞧了,手上了纱布也得一并换了才行。
  两人在外面守了片刻,天上便掉雨点子了,幸好已经提前将院内的东西全都收好,否则怕是要挨雨淋了。
  府医赶在雨小时来的,给洛知栩把完脉便说了和之前相似的话:“有些风寒,三少爷这是老毛病了,雨季将至,即将换季,少爷身体会格外弱些,定要更加仔细照料了。”
  “冬树去熬药,大夫在府上歇息片刻,待雨小些再回去吧。”梁雪虞说,身后的婢女立刻将大夫带下去休息了。
  屋内的下人都出去,梁雪虞忧心忡忡地看着昏睡的洛知栩,这样的老毛病,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她怜爱地摸着洛知栩有些发烫的额头,倒真是心疼的厉害,却也无可奈何,这本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做事的爷仨回府就急匆匆跑他院里来,洛珩担心的紧:“大夫如何说?”
  “还能怎么说,都是老毛病。”梁雪虞低声说着,“厨房已经烧好热水,你们快去泡泡,喝碗姜汤再来说话。”
  这要是都病了,她如何照顾的过来?
  洛知栩期间倒是迷迷糊糊地醒了一回,被灌了一碗极苦的汤药,哭哭唧唧地咽下去,还不忘抽泣两声,就又昏睡过去了。
  入夜。
  “娘,我在这守着吧,您都累一天了。”洛知铭低声说道,“我在这,您放心。”
  “你明儿还得上朝,他热症已经退下去了,不用在这守着,去休息吧。”
  洛知栩的老毛病,烧上一日便会好,再者也喝过药,还有小厮们看着,定然是不会有事的,别管是哪个躺在这,梁雪虞都会心疼,自然也舍不得老大在这守夜。
  冬树和冬藏照顾洛知栩都有一手,都用不着操心。
  洛知栩是被渴醒的,高热总是会伴随着喉咙干涩发疼,他早就习惯,便干脆自己下地去倒水,免得扰了小厮们安睡。
  他撑着身子晃悠过去,却突然觉得眼前境况骤变。
  黑暗,肮脏,窒息。
  所有糟糕的词汇都能拿来形容这间牢房,他突然跌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攥着地上的茅草,急促喘息着,浑身都在颤抖。
  耳畔却传来那宛若恶鬼一般的声音——
  “朕给了你父母一个痛快,只是将他们斩首示众,也算是全了你对朕这么多年的忠心。”
  “只是你的两位兄长有些不识抬举,朕已经命人割了洛知铭的舌头喂狗,省得他终日都不说朕爱听的话,为了避免他的手能写字,朕也一并去了,只是他身子弱,没能熬过去。”
  “你二哥倒是硬骨头,万箭穿心尚能苟活,死活都要再见你一面,还求着朕留你一命,只可惜你没瞧见他跪地求饶地样子,像一只狗。”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都是他的错,是他自作聪明才害得洛王府遭此灾祸,明明最该死的人是他!
  他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不去听那些低语,他他必不会再让洛王府重蹈覆辙,也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梁琮走上帝位,他一定会报仇!
  突然——
  “我要走了,新帝登基,陛下派我前去围剿叛兵,我不能再护着你了。”
  洛知栩猛的抬头看他:“别去!你别去!去了就活不了了!”
  “陛下对我早有戒心,又因我多次出言留你而不满,这都是早晚之事,先前让你跟我走,你偏要拒绝。”
  “别去!”
  洛知栩烧的脸蛋通红,口中呓语不断,泪湿了枕头。
  洛王府满院灯火通明,各个都一脸焦心地站在屋里等着,只见大夫臊眉耷眼地把脉,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偏偏还无人敢打断他的思绪。
  大夫轻叹一声:“病重多忧思,小少爷梦魇了,高热退下方可清醒,药剂得加重了。”
  “加便加吧,快些治好才行。”梁雪虞急的眼睛都红了,光是听那些呓语就够掉眼泪的,可这会哪还有心思哭!
  喧喧闹闹地折腾了一夜,洛知栩高热反覆,直到天微亮高热才彻底退下去,整个府上一夜未眠,到这会才稍稍松了口气。
  洛珩自是没有心思上朝,干脆递了摺子上去,一家子都没去做事,擎等在洛知栩床边,等他醒来了。
  一夜光怪陆离,洛知栩醒来时感觉浑身疼痛疲惫,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心中的恨意却远比身体的力度要强。
  “醒了,可还有哪里难受?”洛知泠眼尖,立刻凑到他面前低声问。
  洛知栩再次想到昨夜的梦,看着洛知泠当即红了眼,眼泪珠子不停的掉,说是肝肠寸断都不为过。
  他的哥哥,他这么好的哥哥,却要被梁琮那种人渣践踏。
  要他如何不恨!
  第29章 权衡利弊
  病症来势汹汹,去时倒也痛快,只是总是反覆犯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眼下也只能尽可能地更加照顾他。
  洛知栩坐在床榻上,被棉被捂着,鼻子眼睛哪哪都是红的,喝药都不许人走,但凡谁露出点要离开的意思,保准哭出来。
  “要不你说说他,我想去如厕。”洛知泠凑在他大哥耳边低声说着,纵使他脾肾甚好,也架不住这般折腾啊!
  “我不敢。”洛知铭煞有介事地说着。
  一走就哭,谁敢走?
  洛知泠轻咳一声,扯着嘴角笑:“知知,哥哥我——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你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