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想,之后的日子她大概会经常“哭”。
  但如果能让顾染心软……也行。
  “好好好,跟我没关系,我单纯想跟你道歉。”
  顾染扶着闻澜蝉起来,“走吧,洗个澡。”
  她不太能接受闻澜蝉在她怀里哭。
  七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顾染其实每天都记着,算着,一开始她盼望着闻澜蝉回来,给她一个解释,她跟自己说不管什么样的解释她都信,她甚至自己杜撰了无数个版本,来帮闻澜蝉开脱。
  后来她不盼了,就戒了酒,想着就算闻澜蝉回来,也当素不相识。
  再后来她又碰了酒,觉得人生没劲透了,她就想让闻澜蝉后悔。
  赢一次也好。
  所以闻澜蝉不可以在她怀里哭。
  心软的感觉糟糕透了。
  两人进到浴室,顾染打开热水,在热水放满浴缸之前要了闻澜蝉一次,温柔的哄着让她别哭了。
  等闻澜蝉平复下来,顾染陪她泡了个澡。
  浴室里的灯很亮,闻澜蝉似乎不适应光线,眼眸垂着,很疲惫的样子。
  顾染摸摸她的眼尾,还是觉得这种红不自然。
  “你看过医生吗?”
  闻澜蝉懒懒的抬抬下巴。
  看过,不止看过,还是世界各地的名医。
  但没有一个能治好她。
  顾染:“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打从心底就讨厌画画。”
  闻澜蝉掀起眼皮,“只要接触跟艺术有关的事,就这样。”
  她的眼睛平时没这么红,但今天在画室待了一天,陪满口艺术的伪君子聊了一天。
  顾染不懂这种效应,不过她记得闻澜蝉确实是高一过半才选择学美术的,别的有想法的同学都是刚到高中就去联系美术老师了。
  “你那时候成绩很好。”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学?”
  这个问题,高二的顾染也问过。
  美术生要集训两个月,到外面的画室学习,既耽误文化课,又见不到学校里的人。
  闻澜蝉在画室偷偷哭过几次,给顾染打过一次电话,顾染没接到,她之后也没再和顾染说。
  还是同画室的人和顾染提起,顾染才问她的。
  “因为中考失利,我底子太差,没有信心。”
  闻澜蝉的回答和高二那年一样。
  顾染笑笑,用着高二的语气:“可你要是不失利,就没法跟我一个学校了,也不会认识我。”
  闻澜蝉淡淡的勾了下唇。
  确实。
  那所高中虽然不是重点,但能考进去的也不算差。
  大多是像顾染这样偏科严重的,各有特色,各有滋味。
  很长一段时间里,闻澜蝉都觉得中考失利是给她的福报。
  如果……家里不对她寄予偏执的厚望的话。
  顾染抬手在闻澜蝉眼前晃晃,打断她的思绪。
  “我问的是现在,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换份工作?”
  明明也不缺钱。
  闻澜蝉这样学什么都很认真的人,就算换一条路也会做的很好。
  顾染一直觉得人生不该受限,等哪天不想写歌了,她就去开个民宿,听听风和旅途的故事。
  “不换。”
  闻澜蝉平静的说:“选了就不换。”
  她和顾染不一样,她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就算分辨不出色彩,她的画也是最好的。
  就算顾染恨她,她的顾染也是最好的。
  所以不换。
  “那你至少休息一阵吧。”
  顾染没坚持,往身上抹了两下沐浴露。
  她现在对待闻澜蝉的态度挺随意的。
  如果是高中,她会大劝特劝,让闻澜蝉以身体为重。
  知道回不到那时候,闻澜蝉冷淡的站起来,把淋浴打开,冲洗身上的泡沫。
  顾染贴着浴缸,仰头看她。
  察觉到顾染的视线,闻澜蝉低声问:“你明天有安排吗?”
  顾染想了想。
  “嗯,可能在家等demo吧。”
  她其实不确定纪倩要多久才能录好。
  准确的说,她没事干。
  又不想让闻澜蝉知道她没事干。
  闻澜蝉慢慢关掉淋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染。
  “我明天没工作。”
  顾染心领神会,“不想出门,要不一起追个剧,打个游戏,吃顿火锅?”
  闻澜蝉学生时代喜欢追剧,但不打游戏,偶尔也就陪顾染玩点益智类游戏,消消乐之类的。
  顾染提出这些无可厚非,闻澜蝉答应了。
  即便她现在的眼睛没办法追剧,也没办法打游戏。
  裹上浴袍,闻澜蝉站到洗手台的镜子前吹头发。
  顾染跟着从浴缸里出来,站在她身边刷牙。
  两人安安静静的,挺和谐。
  处理完从浴室出去,闻澜蝉才发现两人用的是主卧的浴室。
  而她现在站在顾染的房间里。
  搬到这儿之后,她第一次进顾染的房间。
  顾染也刚意识到这事。
  拉闻澜*蝉洗澡的时候,她习惯性的进了自己房间。
  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顾染侧头,对闻澜蝉说:“睡我这儿?”
  她装的挺若无其事,但挺怕闻澜蝉真应下来。
  她和闻澜蝉说过,家是很私密的地方,自己的房间更是。
  以前的闻澜蝉能随便进出,现在不能。
  闻澜蝉看一眼她的床,寡淡的笑了声。
  “不是不让我碰你吗?”
  第17章 是我想见你。
  顾染抿抿唇,心虚的挪开视线。
  “我……”
  “自己睡自己的吧,我现在睡眠比较浅。”
  “晚安。”
  说完,闻澜蝉利落的走了。
  没有学生时期的黏糊和小心眼,落落大方的,显得顾染过分较劲。
  要重归于好的是顾染,连房间都不让进的也是顾染。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叹口气,顾染追进闻澜蝉的房间。
  闻澜蝉刚先开被子,略红的眼睛带着一股无辜看她。
  无端升起一股罪恶感,顾染侧头把外面的灯关了,然后走到闻澜蝉身边,推推她的肩膀。
  “你往里点,我睡你这儿。”
  闻澜蝉什么都没说,慢吞吞的给她腾了位置。
  顾染躺进被窝,抬手按灯。
  “啪”一声,卧室里暗下去。
  闻澜蝉盯着天花板,失神的想着是关了灯,还是她已经失明了。
  又或者,明天一觉醒来,太阳光铺满整个卧室,她伸伸手,感受到太阳的温度,摸到的却还是黑。
  没有人会来搀扶她,她要从现在开始习惯黑暗。
  想到这儿,闻澜蝉翻了个身,背对着顾染。
  顾染原本是平躺着的,听到声音,她侧头看向闻澜蝉。
  她隐隐能看到闻澜蝉的轮廓,孤单的,落寞的,好像这张床上,就只有闻澜蝉一个人。
  闻澜蝉以前不会这样视她不存在。
  闻澜蝉要粘着她,抱着她,感受她的温度,才能睡得很踏实。
  顾染能感觉到,闻澜蝉没有那么需要她了。
  那为什么要跟她复合呢?
  轻轻扯一下嘴角,顾染转身,和闻澜蝉背对背。
  这一晚,顾染睡得断断续续的,中途被噩梦惊醒好几次,醒来看到闻澜蝉在枕边,心跳的越发不安。
  她梦到闻澜蝉和她分手,她问为什么,闻澜蝉就用很鄙夷的眼神看她。
  她在梦里问闻澜蝉分手是不是和眼睛的伤痛有关,闻澜蝉明艳的笑起来,说是瞎了眼才和她在一起。
  最后一次,她问闻澜蝉为什么复合,闻澜蝉用居高临下的态度说,“看你可怜。”
  顾染从睡梦中惊坐起,她掐着床被,魂不守舍的重重喘气。
  “顾染?”
  闻澜蝉跟着起来,“做噩梦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顾染打了个哆嗦。
  她回头,对上闻澜蝉那双冷淡的眼睛,梦里的虚景幻化成实景,深深刺痛着她。
  闻澜蝉回来了,可是在梦里都没放过她。
  “你好像一晚上都没睡好。”
  没吃药的闻澜蝉睡眠浅,顾染每次惊醒,她都能感受到。
  虽然不知道顾染梦到了什么,但看顾染看她的眼神,大概能猜到。
  连顾染梦中的她都不是好人。
  “没事。”
  顾染缓过神来,掀开被子下床。
  “我去做早饭,面条可以吗?”
  闻澜蝉摇头,“我想再睡会儿。”
  “好。”
  顾染温柔的笑笑,走了。
  冷静,平淡,年上的成熟姿态。
  但其实闻澜蝉大她两岁。
  闻澜蝉是15岁回国的,本该读初三,但因为跟不上国内的教育,只能留级从初一开始。
  和顾染相遇,真的是一种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