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不能这么做。
  起码……不能在她中了药的时候这么做。
  他们得清醒些,努力清醒过来。
  对了……他的血!
  他眉尖微沉,不管不顾地咬开自己的手腕,又借着榻上锋锐的床角,将伤口彻底撕裂开来。
  猩红的鲜血顺着他血脉明晰的腕子,如一湾溪水一般蜿蜒而下,血腥气霎时缭绕开来,令人舌根泛苦。
  身侧的宁祈觉察到他的抽身,哼唧了两声,揽住他的腰身,循着他的气息就要重新攀拢而上。
  她纤细的双手环绕着他的腰身,令他浑身泛起细密的战栗。
  她努力朝他的方向靠过来,抱住了他,得到了一些安抚,旋即便如藤蔓一样挤入他的气息之中,二人的身形紧紧相贴。
  双腿隔着衣料在被褥之下交叠在一起。
  宁祈轻轻喘着气,红润的唇瓣朝他的脖颈凑过来。可还未触上他的肌肤,她只觉自己的唇间忽而被瘦削的腕子塞满,紧接着有一股温热的鲜血流入口中,顺着她的喉间淌入内。
  她下意识地蹙起眉心,生出几分抗拒的意思。可方才折腾了半晌,她浑身滚烫,口干舌燥,这血倒是能平息她难耐的渴。
  她略一凝滞,便也停了动作,双手拉住宋怀砚的腕子,开始小心翼翼地舔舐。
  她的舌尖很软,与他的肌肤相触之时,除却伤口的痛意,却也掀起一层密匝匝的痒。
  宋怀砚如今不能视物,其他的感觉便被放大许多。他甚至能想象到宁祈是以怎样的情态,捧着他的手腕细细舔血。
  那是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轻盈而细腻。
  宋怀砚抿了抿唇。
  到底是中了红尘散,就连喝个血都能这么缱绻。
  还未来得及深想,这些念头都被他通通抛去。
  ……他在想些什么。
  他尽量稳住呼吸,眉目平和,静静等待着少女的动作。少顷,他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力道忽而卸下,旋即他的身侧一重,似有什么东西倒了下来。
  宋怀砚愣怔一瞬,而后垂下右手,朝自己身侧探了过去。
  她竟是昏过去了。
  月光如轻纱般,薄薄地覆在她的身躯之上,令她光洁柔嫩的肌肤泛起一层莹润的光。她面色平和,呼吸均匀,犹如一只沉沉睡去的靥足小兽。
  今夜的事,她怕是如从前一般,什么也不记得了。
  宋怀砚闷闷地想。
  这个少女素来是这样,在他森冷无澜的心中惹了火,掀了浪,却每次都能摆脱一切抽身而退,不会在意他一丝一毫。
  偏她又是这般纯真无邪,让他根本寻不到责怪的理由。
  他在月色中起伏滉漾的心绪,终究只能自己吞下。
  第45章 坏水
  宋怀砚的鼻尖漾出一道略急的气流, 血脉明晰的手背在月光下泛着一层冷白的光。他的指尖敲击着宁祈身侧的被褥,一下又一下地,如同他此刻怦然跳动的心脏。
  他分明记得, 重来一世,自己本该是要杀了她的。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走进自己脏污而罪恶的心中,再也无法抹去了呢?
  少女安分地躺在他的身侧, 对周遭的一切失去了感知。她平稳地呼吸着,片刻后,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忽而开始呢喃着:“哥哥……”
  闻声, 宋怀砚手上的动作蓦地顿住,思绪尽数拢回,覆着白纱的双眸朝她的方向侧过去。
  哥哥?
  他微微挑眉, 还以为她是在叫他,心底升起一股玩味之意。但紧接着, 少女又低吟了两声, 唤得愈发急促起来, 声音夹杂着明晰的紧张与畏惧。
  宋怀砚思忖了须臾,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她的亲哥哥。
  她那个待她极好, 又早早离世的亲哥哥。
  她想她的亲哥哥了。
  而不是他。
  也是,她从来都不会在意他,更遑论去思念他,在梦中唤他的名字。
  宋怀砚嘴角撕扯出一抹淡淡的嘲讽。可听着宁祈柔软绵甜的声音, 他咬牙半晌,最终还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伸出手来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别怕了,哥哥在呢。”
  话音落下,她似是听进去了他的话,呼吸渐渐平复下来,直到方才的低喃声也渐渐隐没。
  她再次沉沉地昏睡过去。
  感受到少女气息的变化,宋怀砚的心也平定些许,可旋即他又感知到了什么,轻拍着少女的动作又忽而顿住。
  ——他摸索着轻拍她的背,却发现他的手触上她的身体时,是温滑的,细腻的。
  是独属于少女肌肤的触感。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的宁祈……未着寸缕。
  宋怀砚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瞬,方才因她而起的火又在脑海深处窜起一瞬,旋即又被自己的理智压抑下去。
  他原是想将她送回她的屋子。
  可在这之前……他还得给她穿上衣服。
  宋怀砚不想耽误时间——一是自己的性子如此,二是怕如此长久下去,若红尘散在他体内再次发作,他迟早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抿抿唇,只好再次伸出手来,在柔软的床榻上四下摸索,摸到一件有些粗糙却整洁的衣料,便赶忙扯出。
  衣裳随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轻覆在少女光润的肌肤之上。为宁祈穿衣之时,他不能视物,便只能在她身上摸索着,指腹不时传来轻弹柔腻的触感。
  也不知哪次动作有些重,宁祈忽而轻哼了一声,不安地喘了口气。
  他指尖猛地一颤,耳边不自觉地浸上一层暄软的薄红。
  所幸民间的衣物穿戴简单,也不算太过费力。少顷,宁祈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全被遮住。
  宋怀砚的心终于复归平静,气息也渐渐沉稳下来。
  他穿戴好自己的衣衫,撑着床榻站起身来,随后将宁祈横抱而起,用自己的气息将她的身躯紧紧裹挟。
  而后,他轻推屋门,抱着她朝对面的屋子走去。
  乡间的空气清净,月光较以往更为澄明,空澈的月华清辉流泻而下,给庭院内的二人覆上一层轻盈的光纱。
  少年眉眼间的纱本就是空岑的白,被月光一照,便净透得好似林间雾,天外云。
  一切都美好得不似凡中物。
  也许少年的动作太过小心细腻,又或许宁祈这次是真的沉睡过去了。在宋怀砚的怀中,她什么也感受不到,直到自己被他轻轻放在床榻上,也并无一丝清醒的意思。
  昏暗的屋舍之中,宋怀砚将她放下,随后扯开被褥,为她好生盖上。
  他听着少女均匀而安稳的呼吸声,嘴角轻轻扬起,俯下身来凑到她的耳畔,用一种极为低磁的声音说道:
  “阿祈,好梦。”
  ……
  *
  翌日清晨,宁祈是在一片混沌之中醒来的。
  她昨夜似是做了好几个梦,有时梦到自己的哥哥,有时又梦到那小黑莲,有时又在冰火之间煎砾起伏,浑身都仿佛在绯红的脂水里沸腾……
  直到醒来之前,她只觉自己的身体还在山水天地之间晃漾。迷离之中,上一刻她仿佛还在旷野中孤自地奔跑,下一瞬整个身躯却漂浮在了云端,轻盈而虚无。
  她恍惚地朝下看过去,骤然间,整个人却忽而直直地从云端跌落下来!
  无法承受的失重感令她心脏猛地一揪,旋即在床榻上直起了身子。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浮着一层濡湿的薄汗。
  半晌之后,她缓缓平复下来,这才觉得有些别扭。
  ——她每次睡前都会脱掉外衣的,这次怎么穿着外衣就睡觉了?而且衣裳还格外凌乱……
  她捏了捏额间,努力回想,记忆却只能追溯到昨晚在宋怀砚屋舍内,同他理论的时刻,之后的一切便戛然而止。
  奇怪,太奇怪了,自己怎么还间歇性失忆起来了?
  她耸了耸脸颊,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衫,随着自己的动作,她忽而发现自己浑身都泛起一层异样的酸痛。
  宁祈:……
  怎么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她忙问环玉:“小玉,昨晚……有发生什么吗?”
  这些时日,宋怀砚对她的好感愈发深切,环玉小心翼翼地隐瞒着一切,因此也时常保持着沉寂。
  面对宁祈突如其来的提问,它怔凝了下,哽了半晌,随后含糊着回答道:“昨晚你喝多了,在宋怀砚的屋子里差点昏过去……然后宋怀砚就把你送过来了。”
  然而内心里,回想起昨夜的一切,环玉如果有人形的话,此刻绝对忍不住面红耳赤。
  “这样啊……”宁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那也难怪,自己对之后的一切都记不得了,而且衣服也未曾脱下……如此倒是个最为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