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做裁缝 第38节
  看来,目前只能先压榨自己的劳动力了。
  纪轻舟正于心中感慨着,透过车窗望见一家他曾逛过的洋货店就在前方。
  他记得那里似乎有染色的羊绒线售卖,便抓着包挤到车门处位置,朝司机喊了声“我要下车”,尔后在电车稍稍放慢速度时,纵身一跃跳下了电车。
  第29章 难以启齿
  为了尽快完成骆明煊的皮夹克, 纪轻舟这天下班比平时稍晚了一个钟头。
  回到解公馆时,天色早已经黯淡,解家人都已吃完了夜饭, 各自回房间休息,就剩解予安和沈南绮还坐在大餐厅里。
  母子俩边吃着沈南绮从苏州带来的茶食糕点,边聊着一些琐碎日常的事情。
  “过两天你赖伯伯的儿子娶妻,我和你父亲都要去吃喜酒, 届时,你不如跟你父亲一道回趟苏州?”沈南绮带着几分怂恿意味地提议道。
  “骆家那小子肯定会去,你们一块也有个伴。”
  解予安摇头:“那天针灸。”
  沈南绮早料到他会找这个借口, 遂道:“我打听过了, 他们办的新旧合璧式的婚礼,晌午迎亲,下午在礼堂拜堂, 吃的是夜里的酒席, 那么你上午看诊完, 下午同轻舟一道坐火车过去也来得及。”
  解予安蹙了下眉,仍有些不情愿。
  他本就不喜欢与人交际, 何况如今眼睛又瞎了,去那种人群繁杂之地, 只会给身边人增添麻烦。
  但随即他脑中浮现出前几日纪轻舟劝他多出去走走的话语, 考虑了几秒,道:“你问纪轻舟, 他说去我便去。”
  沈南绮听着不禁挑了下眉:“怎么个意思, 你现在都听他安排了?”
  “他多半没空。”解予安语气沉静且笃定。
  “好,那我等会儿问问他。”沈南绮这么说着,就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你说这孩子也是, 都什么点了还没回来,就经营那么一间小成衣铺,他至于如此的勤苦敬业么……”
  解予安嘴角微不可见地扯动,心里淡定想,下班晚算什么勤苦敬业,某人半夜三更做贼般的跑楼下偷踩缝纫机的时候你都看不见。
  正暗自腹诽着,解予安忽然听见了一道轻快脚步声自外面走廊远远地传来。
  他的听觉自失明后就变得愈发灵敏了,明明身旁的沈南绮一直在咕哝着“纪轻舟回来得如此晚不安全”等等话语,他却能在环绕耳畔的女声中清晰地分辨出脚步声的主人正大步地朝餐厅走来。
  一时之间,他心跳莫名咚咚地加快了几分,泛起些许名为翘盼的波澜。
  仿佛为了掩盖这股情绪涌动般,他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热茶。
  “不好意思,回来晚了!都吃完了啊你们……”
  就在解予安喝茶的时候,熟悉的清朗嗓音不出意外地从门口传来。
  他放下茶杯,姿态随意地靠在椅背上,随着青年脚步声的靠近,原本平淡枯寂的情绪倏然飘飘悠悠起来。
  “我刚刚还在念叨,说你为这工作也真是废寝忘食了,三天两头地赶不回来吃饭。”
  沈南绮假作不满地责怪了一句,面上却带着几分无奈笑意,旋即抬手叫佣人把热着的饭菜送来。
  “最近是有点忙,这不连答应给您做的外套都还一直没有开工嘛。”
  纪轻舟轻感慨着,将背包和外套挂到椅背上,继而动作熟练地拉开椅子挨着解予安坐下,毫不客气地从他面前的盘子里拿起一块芙蓉酥咬了一口。
  “我的衣服倒是不着急,眼下天气也慢慢热起来了,不怎用得上外套了。”
  “那不行,答应您的还是得尽快做完。”纪轻舟几口吃完糕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他一边喝水,一边单手从包里掏出今日从洋货店购买的绕成球状的羊绒线,和一早画完的针织开衫设计图,递给沈南绮道:“您看看这个颜色喜欢吗?”
  画稿上的女郎穿着淡粉的旗袍与浅灰紫的短款针织开衫,设计图画得虽简单,却能透过那寥寥几笔的线条弧度与褶皱纹理,表现出外衫的弹性与编织的花纹。
  沈南绮看了看图稿,又看了看与图稿颜色一致的毛线球,有所领悟道:“你的意思是用这绒线编织一件图上的外衣?这瞧着有些难度啊,怕是很费时间吧?”
  纪轻舟微微摇头:“还行吧,不难。”
  “这不难?”
  “织一件衣服是有些难度,织围巾或披肩之类的就相对简单许多。您看着……”
  纪轻舟见她感兴趣,就从包里拿出两支木头棒针,扯出羊绒线,手指灵活地打了个活结套在棒针上收紧。
  旋即他快速地起针绕了四十个线圈,上下针交替着织完第一行,随后稍稍放慢速度织第二行,一边织,一边前倾身体越过解予安,给沈南绮近距离地演示手法。
  “你这手还真是灵巧!”
  见他短短几分钟时间就织出了两三公分宽整齐的针织布边,沈南绮不禁眼神发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于是在纪轻舟织完一行,准备交换棒针时,她便忍不住道:“让我来试试?”
  “好,您试试。”纪轻舟把棒针转移给她,还未怎么指点,沈南绮自己便按照他演示的手法缓慢地织了两针。
  她确实聪明,上手也快,练了没几下动作就熟练了起来,轻笑道:“是不难嘛,就这么一直打下去,便可织出一条羊绒披肩了?”
  “对。”纪轻舟点点头,这时佣人端着饭菜过来,他便暂时收回注意,端起碗筷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饭。
  “那是否还有其他的编织花样?”
  “花样多得很,但我对此也不太擅长,能给您演示的不多。”
  “这不着急,等我先熟练掌握这初级的织法再试别的。”
  沈南绮原本只是好奇,想尝试一下新鲜玩意儿,打了几圈之后却有些上瘾,直接开口道:“这套工具先归我了,我的衣服不着急,你回头买点毛线球抽空织着便成。”
  但随即,她又考虑到纪轻舟毕竟不是她亲外甥,且这羊绒线手感细腻柔软,肯定不便宜,遂补充道:
  “对了,这个月零用钱还没给你吧,等会儿让梁妈从账上给你支三十元,比上月多出的十元就当是你给我织那件外套的辛苦钱。”
  一提到零用钱这事,纪轻舟因为心虚不好意思,又成了只会诺诺应声的小白脸。
  两人隔着解予安交流几句后,便陷入了安逸的寂静氛围中。
  一个专心吃饭,一个兴致盎然地打着毛线。
  又过了好一会儿,沈南绮才从做针织活的兴味中脱离出来,将棒针暂时放到一边,看向纪轻舟道:
  “差点忘了正事,五号这日,我们在苏州有户亲戚办喜酒,你那天要不要和元元一块过去吃酒席?”
  五号?又是苏州喜宴?
  那大概率就是骆明煊要去吃的那场喜酒了吧?
  “你怎么说,想出去走走吗?”纪轻舟轻轻撞了撞身边人的胳膊。
  解予安抿了下唇,还未开口,沈南绮就接道:“他说你没时间。”
  “哦?”纪轻舟一听就知道解予安是拿自己当挡箭牌不想出门。
  他确实没什么时间,不过抽一两天也能抽得出来。
  抱着不能让解予安诡计得逞的想法,就说:“那就去呗,我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去苏州玩两天,放松一下。”
  话落,不论是他还是沈南绮都第一时间看向了解予安,以为他会另找借口驳回这个决定。
  没想到对方听完后,只是自顾自地端着青瓷茶杯,间歇地喝一口热茶,一语不发的,还真就这么顺其自然地答应了。
  沈南绮盯着解予安瞧了几秒,心底颇感稀奇。
  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气秉性她最为清楚,他若真不想去,就不会将选择的机会交给别人。
  沈南绮一时有些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原本就想和纪轻舟一道出门散心,只是自己不好意思提,就变着花样地让她来提。
  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两小辈关系似融洽不少?
  沈南绮不露声色地挑了下眉,抱着试探的心思,她又故意向两人提起道:
  “还有一事。上回轻舟想去鲍老爷子的寿筵,我不是考虑到鲍子琼其人品行不端,没让你过去吗?恰好下个月陆顺行的女儿办成年礼,给我们发了请柬,这回就带上你们两个一道赴宴,如何?”
  她边说,边悄然观察着解予安的神情。
  一般这种宴会,他儿子向来是不乐意去的,但兴许此次有相处合拍的同伴一起,就会答应也说不定。
  谁知解予安听闻后,未表露态度不说,反倒抓了另一个重点。
  侧头朝向纪轻舟似不经意地问:“鲍子琼便是骚扰你之人?”
  “啊?”纪轻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扯起这件事来。
  他刚要解释被他揍了一拳的不是鲍家少爷,而是其手下,沈南绮便拧起了眉问:“鲍子琼骚扰你了?”
  “不是,不是他。”
  “那是怎么一回事?”沈南绮显然已被转移了注意。
  本来此事已经结束,纪轻舟也没想过找谁告状,但既然沈南绮都这么问了,他便将大观茶楼发生的事情大致解释了一遍。
  沈南绮听完怫然不悦,沉声道:“此事我会找机会让见山告知鲍老爷子一声。我仅知晓其子素来轻薄无礼、乖戾骄纵,没想到如今都敢纵容手下欺负到我的人头上来了,真是无法无天。”
  被袒护的纪轻舟默默噤了声。
  依此刻事情的进展来看,他强烈怀疑解予安刚才是故意抓错重点,好借着他母亲的手帮他讨个公道。
  虽当初说着不会帮他报仇,实际还是记在了心上嘛……
  想着,纪轻舟就侧目看了身旁端着茶杯的解予安两眼。
  见他绷着面孔,嘴角拉得平直,摆着一副漫不经心又置身事外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偷笑。
  若非沈南绮在这,他真想调侃对方一句:有点太做作了,解元元。
  “不过此事也给我提了个醒。”沈南绮的声音唤回了纪轻舟的注意力。
  她看着他轻叹了口气,道:“你这模样啊,独自在外边是不大安全,这生意场混得好的哪个不是老油条?况且你还总回来得这么晚,我时不时就要忧心你被人抢劫了。
  “这样,元元那床头柜箱子里还有一把勃朗宁,左右他待在家里也用不着,不如给你防身用。”
  “啊?”纪轻舟难得愣怔,“可我不会用枪啊。”
  他只是开个成衣店,又不是开银行,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还有,解予安在床头柜里藏私房钱也就罢了,怎么还藏手枪啊,是准备两人吵架的时候出其不意拿出来给他毙了吗?
  “打不死人没关系,关键时候拿出来唬唬人也是极有用的。等元元身体好些了,再让他教你怎么用。”
  沈南绮把一切都安排完了,才看向他儿子,问:“把你的枪先借给轻舟防身,可以吧?”
  解予安战术性地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应了声“可以”。